-清 圆-

我背靠着她坐在小台阶上喝酸奶，柚子味的酸奶。拿出来久了，酸奶没有出冰柜那会儿的冰凉，夏天的太阳连阴凉处的气温一起抬高，酸奶外层包装袋变得有点温温的。
听她有一截没一截地说话。
现在她好像在沉思，我连她喝酸奶的声音都没听到。温风穿过姑娘们雪纺的裙边，轻轻穿过她的长发，路过却扯了一下我的衣服下摆，再呼啦啦地吹向花坛的四季海棠和万寿菊。
再坐下去就得黄昏了。我胳膊往后戳了下她，她才反应过来闷闷地问了我句，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啊。
因为太阳要下山了。我没头没脑地回了句她，看到西边的太阳在逐渐下沉，几只鸽子回旋一样地飞来飞去，像在做广播体操——然后突然笑了。
她好像生气了，大约是不满身后的笑声。
那个，那个你看鸽子，飞起来傻乎乎的，地上走起来胖胖的。我尝试解释一下。
鸽子真好，她看着肥肥胖胖的鸽子说。
——因为会飞吗？
因为不记事。
——不一定吧，鸽子也会记仇的。
她听到这个，好像开心了点，我感到背后的人形态放松了一点，想回头看她，她敏锐地按住了我——坐好，不坐好我背靠着不舒服。
我听到背后的吸管发出袋装酸奶喝完了的声音。她又一次开口了，想当鸽子。
——你已经是人了。
鸽子会不会难过？
——会吧，比如好不容易生的蛋结果碎了。
那还不如当人，人可以吃鸽子。
——鸽子没什么好吃的。
你说不好吃那我下次一定要吃。
——诶这样好过分……鸽子蛋我倒是吃。
她忽然一下子站起来，我差点往后仰着摔一跤。她吧袋装酸奶的包装袋揉成一团，“咚”地精准扔进远处的垃圾桶。
你能做到吗？
——什么？
扔进去看看。
——不行，我做不到的。
不试试怎么知道？
——很多时候有试过的经历才知道做不到。
那你怎么知道这次做不到？
——我觉得在你面前没扔进去会丢脸。
一直说做不到才丢脸。
“咔啦”，包装袋落地的声音。
——你看，果然没丢进去。
故意的，你没用力。
——没什么啊。我已经把包装袋捡了起来，从近处扔了进去。
——远处扔进去很厉害，我在这里也能扔进去啊。
——没必要一直纠结能不能从远处扔进去。
——你想要的是“扔进去”这个结果，那么过程是“从远处”还是“从近处”应该没什么大的区别。
有区别。她定定地抬头看着我，我有点慌，盖住了她的眼睛。——别这么看我，我害怕。
她推开我的手，结果是很重要，可是我想过程也很棒。
——什么都想要很难的。
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。我想摸摸她的头，被中途截住了手臂。
但是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？
——什么机会？
过程和结果都想要。
——我觉得挺难的。


太阳下山了，那今天就再见吧。她伸了个懒腰，抖了抖裙子上的灰。
在她转身离去之前，我握住了她的手，纤细又温软的手指在我掌中安分地放着，这次她没有躲开。
虽然不甘心，但是并不是坏事。她说，黄昏一点点漫上来，她的米白色长裙变得像彩霞的颜色一样。她又说，觉得放弃是个很难的事，但是一旦放弃，就觉得并不是很难，像握着一把沙，其实抬手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——过程和结果，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好了吧？
就目前来看，好像没什么不妥。
——但是结果往往是另一个事件的开始。
那就努力把结果和过程都做好吧。她做了个很勉强的笑，因为不管未来会变成怎么样都没人知道